昔余游京华,未尝废丘壑。 矧乃归山川,心迹双寂寞。 虚馆绝诤讼,空庭来鸟雀。 卧疾丰暇豫,翰墨时间作。 怀抱观古今,寝食展戏谑。 既笑沮溺苦,又哂子云阁。 执戟亦以疲,耕稼岂云乐。 万事难并欢,达生幸可托。
司马温公幼时,患记问不若人。 群居讲习,众兄弟既成诵,游息矣;独下帷绝编,迨能倍诵乃止。 用力多者收功远,其所精诵,乃终身不忘也。 温公尝言:“书不可不成诵。 或在马上,或中夜不寝时,咏其文,思其义,所得多矣。 ”(选自朱熹编辑的《三朝名臣言行录》)
王冕者,诸暨人。 七八岁时,父命牧牛陇上,窃入学舍,听诸生诵书;听已,辄默记。 暮归,忘其牛。 或牵牛来责蹊田者。 父怒,挞之,已而复如初。 母曰:“儿痴如此,曷不听其所为?”冕因去,依僧寺以居。 夜潜出,坐佛膝上,执策映长明灯读之,琅琅达旦。 佛像多土偶,狞恶可怖;冕小儿,恬若不见。 安阳韩性闻而异之,录为弟子,学遂为通儒。 性卒,门人事冕如事性。 时冕父已卒,即迎母入越城就养。 久之,母思还故里,冕买白牛驾母车,自被古冠服随车后。 乡里儿竞遮道讪笑,冕亦笑。 选自《元史·王冕传》
读书以过目成诵为能,最是不济事。 眼中了了,心下匆匆,方寸无多,往来应接不暇,如看场中美色,一眼即过,与我何与也?千古过目成诵,孰有如孔子者乎?读《易》至韦编三绝,不知翻阅过几千百遍来,微言精义,愈探愈出,愈研愈入,愈往而不知其所穷。 虽生知安行之圣,不废困勉下学之功也。 东坡读书不用两遍,然其在翰林读《阿房宫赋》至四鼓,老吏苦之,坡洒然不倦。 岂以一过即记,遂了其事乎!惟虞世南、张睢阳、张方平,平生书不再读,迄无佳文。 且过辄成诵,又有无所不诵之陋。 即如《史记》百三十篇中,以《项羽本纪》为最,而《项羽本纪》中,又以巨鹿之战、鸿门之宴、垓下之会为最。 反覆诵观,可欣可泣,在此数段耳。 若一部《史记》,篇篇都读,字字都记,岂非没分晓的钝汉!更有小说家言,各种传奇恶曲,及打油诗词,亦复寓目不忘,如破烂厨柜,臭油坏酱悉贮其中,其龌龊亦耐不得。
世皆称孟尝君能得士,士以故归之,而卒赖其力以脱于虎豹之秦。 嗟乎!孟尝君特鸡鸣狗盗之雄耳,岂足以言得士?不然,擅齐之强,得一士焉,宜可以南面而制秦,尚何取鸡鸣狗盗之力哉?夫鸡鸣狗盗之出其门,此士之所以不至也。
明 蒲庵禅师
会稽王冕双颊颧,爱梅自号梅花仙。 豪来写遍罗浮雪千树,脱巾大叫成花颠。 有时百金闲买东山屐,有时一壶独酌西湖船。 暮校梅花谱,朝诵梅花篇。 水边篱落见孤韵,恍然悟得华光禅。 我昔识公蓬莱古城下,卧云草阁秋潇洒。 短衣迎客懒梳头,只把梅花索高价。 不数杨补之,每逢汤叔雅。 笔精妙夺造化神,坐使良工尽惊诧。 平生放荡礼法疏,开口每欲谈孙吴。 一日骑牛入燕市,嗔目怪杀黄髯胡。 地老天荒公已死,留得清名传画史。 南宫侍郎铁石肠,爱公梅花入骨髓。 示我万玉图,繁花烂无比。 香度禹陵风,影落镜湖水。 开图看花良可吁,咸平树老无遗株。 诗魂有些招不返,高风谁起孤山逋。
弱冠弄柔翰,卓荦观群书。 著论准过秦,作赋拟子虚。 边城苦鸣镝,羽檄飞京都。 虽非甲胄士,畴昔览穰苴。 长啸激清风,志若无东吴。 铅刀贵一割,梦想骋良图。 左眄澄江湘,右盼定羌胡。 功成不受爵,长揖归田庐。
春翦绿波,日明金渚,镜光尽浸寒碧。 喜溢双蛾,迎风一笑,两情依旧脉脉。 那时同醉,锦袍湿、乌纱敧侧。 英雄何在,满目青山,飞下孤白。 片帆谁上天门,我亦明朝,是天门客。 平生高兴,青莲一叶,从此飘然八极。 矶头绿树,见白马、书生破敌。 百年前事,欲问东风,酒醒长笛。